宜兴吴氏家族和紫砂文化的兴起发展
说起宜兴紫砂,人们不会不知道供春,不管他算不算宜兴紫砂的首创,但至少可以认定,供春是宜兴紫砂早期历史上的第一位能工巧匠,而供春就是宜兴吴家的家僮,吴氏家族从此也就和宜兴的紫砂文化结下了相传几代人、延续几百年的情缘。
[当然,周高起在《阳羡茗壶系》中说:“供春,学宪吴颐山家青衣也。” 吴骞在《阳羡名陶录》中,考证为“供春,实颐山家僮”,“青衣”也好,“家僮”也罢,或许说的本来就是一回事,但对供春在僧院学造壶这件事来说,我们有理由推测,他应该是位男性,所以我采用“家僮”的说法。]
吴纶好茶 家僮学艺和紫砂兴起
我们要探讨的第一个问题就是:为什么吴仕会到金沙寺[在宜兴颐山东侧,即唐宰相陆希声寓居读书之所,故有《颐山诗》一卷。]读书?又为什么只有他的“家僮”会用心去学造壶呢?
实际上,这和吴仕的上辈人喜好茶有关。明万历十八年(1590)《宜兴县志》(卷七·驰封27页)里有记载:“吴纶字大本,以子仕贵封礼部员外郎。自垂髫时形瞿神异比常,不乐仕进,雅志山水,日与骚人墨士往来倡酬,于其中有陶然自得之趣。性喜茶,于名泉异荈,悉远致而品尝之。焚香静坐一室,或读太史公传、诵陶靖节诗,或临写唐子西,山静似太古,章遒然赵松雪笔法,人争得之。春和秋爽,载笔床茶灶、随以一鹤一鹿,遨游于武林吴苑间,时身拜驰恩而葛巾野服,逍遥如故,人望之皆指为神仙侣也。寄号心远,寿跻八十有三。”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得知,吴仕之父吴纶是一位无意仕途,醉心山水的“茶痴”,对茶有特别的爱好,在“武林吴苑”间现代遨游,与当时“骚人墨士往来倡酬”。这些文人墨客中,就有“吴中四杰”有文徵明、沈周、仇英等,如文徵明就写下了《谢宜兴吴大本寄茶》的诗,两位有着同样嗜好的人,他们之间的交情是非同一般的。
是夜酌泉试宜兴吴大本所寄茶
明·文徵明
醉思雪乳不能眠,活火沙瓶夜自煎。
白绢旋开阳羡月,竹符新调惠山泉。
地炉残雪贫陶谷,破屋清风病玉川。
莫道年来尘满腹,小窗寒梦已醒然。
当时,宜兴的制陶业已经形成,特别是粗陶,在如今的长三角一带占有绝对的优势。长住宜兴的沈周有《别吴大常(经)诸人》诗云:“四五亲知一座中,彭城卫氏此情同。雨天深夜平添黑,酒境衰颜暂借红。地有故人堪久客,民因良吏长醇风,移居我欲从编户,定居蜀山烟村东”之句(见清光绪八年(1882)《重刊宜兴县旧志》卷八·56页),说明当时的陶业也有相当规模,也知道沈周和吴纶他们是交情深厚的老朋友。一群和吴纶相似的“载笔床茶灶、随以一鹤一鹿”,遨游文人之间的茶客,对当时宜兴初步兴起的“陶质”精细茶具不会不感兴趣,特别是金沙寺的僧人,周边都是茶园,日夜和“皇上”才能喝的贡泉作伴,喜茶是肯定的,吴纶和他们产生交往也是合情合理的。在清嘉庆《宜兴县志》(卷八·隐逸38页)里我们又发现:“吴纶字大本,性耽高尚,创别墅二于溪山间,南曰樵隐,北曰渔乐,逍遥其中,自拟陶潜,号心远居士。” 吴纶所创的“樵隐”、“渔乐”二所别墅现在已不知所踪,但我们可以想见,其一肯定是在宜兴南部山区,按吴纶本性,应该就在金沙寺附近。所以,也会有吴仕带家僮读书“颐山”一事。
顺带提一下的是吴经,他是吴纶的兄长,清光绪八年(1882)《重刊宜兴县旧志》里载:“吴经,字大常,别字味菜,贡生,性谨厚,读书好古,言动不苟。以子俨贵,赠礼部侍郎。”可见,他和胞弟的性情是不一样的,尽管大家都和当时的文人学士交往,他们所学取的东西大相径庭,吴经、吴俨一脉和吴纶、吴仕一脉以后的子孙在求学为官上,也都继承了他们各自的秉性,兄长一脉,好学上进,仕途亨通,而喜好“闲云野鹤”的隐逸风格,在吴仕和他的后人身上一直在隐隐作祟。
据明万历十八年(1590)《宜兴县志》(卷八·文苑95页)云:“吴仕,字克学,幼警颖不群,甫冠笃学,历游诸名彦门,闻识益广,正德己卯[应该是丁卯]发解南畿,登甲戌进士。初授户部主事,累迁山西、福建、广西、河南四省提学副使,中州八闽,人才地也,预决魁元,十不失一,人服其藻鉴。寻升四川参政,引疾致仕家居,吟诵不辍……所著有《颐山私稿》行于世,方鹏为之序。” 吴仕从小机警聪颖,和一般的孩子是不一样的,特别是随父“历游诸名彦门”,自然学识不凡。吴纶还为儿子找了一位非常有名的老师,就是宜兴人杭淮,杭淮与其兄杭济并有诗名,弘治十二年登进士,为官以耿直著称。
周高起《阳羡茗壶系》中说:“颐山读书金沙寺中,供春于给役之暇,窃仿老僧心匠,亦淘细土抟胚。茶匙穴中,指掠内外,指螺纹隐可按,胎必累按,故腹丰尚现腠,审以辨真。”说的是供春在空闲时,偷偷向金沙寺老僧学习制壶之法。而台湾徐鳌润先生考证说,在《颐山私稿》里,吴仕并没有说因为和老师有介寄学金沙寺,所以很难说有“供春金沙学艺”一说。实际上,从前文可知,吴仕“寄学金沙”并不一定真实,但读书“颐山”是可能的,因为他父亲在此是修有别墅的。吴仕自取名号曰“颐山”,我想肯定也与这段经历有关。因此,其家僮学艺金沙寺也是可信的。